(Adam/Tony)
這一定是在開玩笑。 我把培根吐了出來,嘴裡還是那揮之不去的油膩味。旁邊的番茄已經爛得像番茄醬。豬血腸……嗎?這是豬血腸還是木炭? 「一切都還好嗎?先生?」那個橘色捲髮小妞走了過來,面帶微笑地問。真不知道她端出這種料理怎麼還笑得出來? 「一切都不好,我差點淹死在培根的橄欖油裡…還有這些荷包蛋,像死氣沉沉的小丑一樣瞪著我,讓我沒食慾。」 「真的很抱歉…」她先是面有難色,開始推託那些官方回答。 「先生,我們可以幫您換一份新的,只要…」 「Little Tony呢?」我問,用紙巾抹了嘴。 「抱歉,您說…?」 「Tony──Tony Balerdi.」 「您是?」 「他在巴黎的……朋友。」 「算了,幫我結帳吧。」 Little Tony room 659 確切的時間點我已經忘了,那些事就像昨天才發生,直到現在,我彷彿還能聞到指縫裡那揮之不去的魚腥味。 那天,我終於存夠錢買了一張往巴黎的單程機票。隔天下午三點,在戴高樂機場隨手買了一份法文報紙。副刊裡是米其林一星餐廳特輯,Jean-Luc的餐廳恰巧刊在上面。整篇文章我只看得懂super、avancé之類的字眼,我便跳上計程車,指著雜誌上的地址到了Jean-Luc的餐廳門口。 別說法語,當時我連Bonjour的音都發不好。但我知道,只要表現得比他們更高傲、更頑固、更難纏,就能騙過他們。就這樣,我靠著一張嘴踏進當時法國小有名氣的餐廳,從初級廚師助理開始做起。 Fils de pute──我在巴黎工作的第一天,Max教會我的第一句話──son of a bitch。 不同國家有不同的廚房文化,但唯一不變的通則是──在廚房裡,新人就是狗。 狗沒有資格回嘴、抗命,只能照著指示行事。意思就是,當主廚要你用手把烤爐上的牛排翻面,你只能問他要幾分熟。如果他要求你從油鍋裡把該死的薯條撈出來,你也只能照辦。當然,你可以選擇夾著尾巴逃回家,八成的新人進來之後都會選擇這條路,或是選擇熬成更高階的狗──來使喚其他狗。 每間餐廳都有自己的文化,這裡的人習慣對新人取暱稱,事實上,他們也不在乎你叫什麼名字,因為只有以能力為自己爭得一席之地時,你才配得上稱呼。幸運的是,進來一年之後,我已經順利擺脫American Boy的綽號。 「Little Tony!」 Jean-Luc說,用那怪腔怪調的法文口音對著外場吆喝。 被稱作Little Tony的男人推開門走進來,臉上沒有表情,然而他的嘴唇卻背叛了他。那雙薄紅色的下唇抿成波浪狀,收得緊緊的。侍者的西裝掩蓋不了他的稚嫩秀氣,面對Jean-Luc的質問他只能點頭如搗蒜地不斷回答Oui。 「Adam!」Jean-Luc接著叫了我的名字,這老頭不是聾了就是瞎了,因為我就站在他的右邊。 「Oui, chef.」 我在圍裙上抹了幾下之後,盡量把自己擠到他的視線範圍內。他洋洋灑灑說了幾句法文,我能分辨他不是在罵人,還有聽懂Américain、Hot-dog和Pas mal幾個字。Little Tony看著我,點點頭然後伸出手,說:「Enchanté.」(Nice to meet you.) Enchanté,當你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,就重複一次他的話就好。 事後我才知道,他會被稱為Little Tony,是因為他進來的時候只有十八歲,是當時餐廳裡年紀最小的。時間一久,綽號也就這麼跟著他到現在。 日子終於在兩年之後稱得上是日子──人過的日子,在這之前只能稱作生存。 早上七點到市場挑貨、選食材,開始準備午間營業。下午自主練習,晚上供餐到十點,十二點打掃完後繼續練習。有時候累到連回家的力氣也沒有,圍裙一脫就倒在地上等明天開店。這是必經之路,但不代表付出這些就能得到等價回報。 走在一條看不到終點的路,你只能帶著信念繼續摸黑前進。習慣這樣的生活以後,有時候只是盯著爐火,腦袋裡就能跑出各式各樣的食譜。它們低語,催促著你嘗試、逼著你實踐,那些靈感甚至威脅我,要是我再按兵不動,它們就會變成雲煙,裊然而去。 這一切都有了代價,當Jean-Luc任命我為第一廚師長的那一刻。 我不再是他們口中那個只知道漢堡跟熱狗的Le Cuisinier Américain,也終於有權力對著廚房裡其他法國佬罵Fils de pute。 大家總說好事成雙,這確實發生了。 Jean-Luc的獨生女從國外回來了。她花了兩年的時間到比利時學攝影,又花了一年到義大利學畫畫,再到美國學什麼美術設計之類的。Jean-Luc說她總是心猿意馬,從小到大都不能老實待在巴黎,待在自己父親身邊。當Jean-Luc把Anne Marie介紹給我的時候,我知道他沒有別的意思,我當然知道,但誰該死的在乎? 法國女人身體,喔,我這樣說吧,她當時只有十九歲,沒有任何服裝或化妝品能襯托她的氣質,她們法國女人身上總有一種香味,不是那種艷麗、讓人作嘔的香水味,而是潛藏在肌膚下,當鼻尖靠近的時候才會飄出來的高雅。 當然,多虧了她,我的法語進步神速,終於能用完整的句子介紹一道菜給法國佬,在買食材喊價的時候不被白眼,在別人罵我的時候回一句Vate faire foutre (Go fu*k yourself)。 接著,我到餐廳的第五年,Jean-Luc任命我為Sous Chef。這個決定讓其他在廚房待了十幾年的人頗有微詞,尤其是Reece。我該怎麼表達他那天的表情?就像我搞上他的母親,然後他現在得叫我一聲繼父一樣。別誤會,他毫無疑問是一位才華洋溢的廚師。但在廚房裡才華是不夠的,要有付出性命的覺悟才夠資格沾上成功的邊。 Anne Marie二十歲生日那年,Jean-Luc為她包下整間餐廳舉行派對。 我曾試著說服Anne Marie把派對移到別的地方舉行,飯店的宴會廳什麼的,再找間企劃公司就可以省去所有麻煩。我無法想像把那些料理放到桌面上,讓那些野蠻人當成吃到飽的Buffet。 『這樣一來你就得待在餐廳了不是嗎?』她說,塗著深紅色指甲油的手,從身後偷走了我嘴上的香菸,『我想要把你介紹給大家,把我們介紹給大家。』 她用了我們這個字。 前一天晚上,我還待在辦公室。忙什麼都只是個藉口,光是想像明晚的場景,想到等一下回公寓要和她躺在同一張床上,我還寧可在趴在辦公桌上過夜。 外場的燈還亮著,八成又是哪個白癡離開的時候忘了關。我繞過出餐台走向用餐區,平時整齊排放的餐桌已經被推到兩邊,地上還堆了些佈置用的桌巾、幾顆氣球還有一條寫著Joyeux Anniversaire的布條。我忍不住嘆氣,噩夢越來越真實了。 「Qui estlà?」(Who is there?) 是Little Tony的聲音,他探頭看了我一眼。坐在一張小方桌前,桌上滿是銀叉和甜點匙。他沒說一句話,從右邊的籃子裡拿了幾支放在拭銀布上,反覆擦拭直到在燈光下閃閃發光。 「明天要用的?為什麼不叫其他人做?」我問他,坐在對面的位置,隨手拿起一根發亮的甜點匙。 「然後花時間教他們分辨甜點匙和咖啡匙嗎?我自己來比較快。」 還是那一本正經的語氣,仔細想想這是我第一次聽他說英文,帶著一點歐洲口音。 「給他們塑膠的就行了,對他們來說食物只要過個火就可以吃,餐具就更不重要了。」 說完之後,連我也不覺得好笑的話,他竟然笑了。不是那種敷衍的禮貌性笑容,他低頭笑出聲,那雙唇彎成海鷗的形狀,嘴角擠出兩條深深的痕跡,粉色的臉頰推得高高的。過沒多久,他尷尬地咳了幾聲,繼續手上的工作。 「你呢?」 「確認明天的採買清單。」我試著不露出破綻,「那個新來的白癡昨天把牛里肌買成牛五花。」 「誰?Nicolle?」 「那個戴眼鏡長得像哈利波特的。」 他瞇眼笑了,不是剛剛那種笑容,他抬頭看了我一眼,棕色眼瞳在燈光下變成亮褐色。 「為什麼我們以前都沒好好聊過?」我問,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每個動作。 「因為你忙著當個混蛋。」 「什麼?」 「我只是引用其他人的說法,」他把幾支擦好的甜點湯匙一次丟到籃子裡,「難道不是嗎?」 我知道他們說了什麼狗屁,說主廚的位置是我睡來的(當然不是和Jean-Luc),說什麼美國人就該老老實實去賣漢堡炸雞,這些話我已經習慣了,只是我沒想到會從他口中聽到這些。 「你相信嗎?」 「那你知道他們說什麼嗎?」我問:「關於你。」 「說什麼?」 「他們說你父親在倫敦開連鎖飯店,因為無法忍受自己的獨生子是同性戀,所以把他趕出家門。」 「你相信嗎?」他反問。 我忘不了他那時候的表情。他要的不是答案,而是傾訴──那個我當時還沒準備好的部份。 「你餓嗎?」 「在晚上十一點嗎?」他笑了笑,搖頭說:「不,我不餓。」 「很好。」 紅、綠色甜椒、洋蔥、番茄和當季蔬菜點綴顏色,襯出焦黃帶著油亮肉汁的烤雞腿,中間放上一顆半熟蛋苞,再撒上香芹。 Voilà──巴斯克風味燉雞佐半熟蛋。 「我說了我不餓。」 「不餓才可以判斷一道料理到底好不好吃。」順手從籃子裡拿了兩支叉子,其中一支對著他,正當他想伸出手的時候我又收了回來。 「配什麼酒?」我問,把盤子推到他面前。 他放下手上的東西,先是靠近聞了一下,再用手指沾了沾醬汁放入口中。 「Marqués de Riscal Gran Reserva,我推薦2004年,那年的…」 「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,」我把叉子遞給他,說:「我明天只會讓他們配可口可樂。」 藉著巴斯克燉雞破冰,我們聊了好幾個小時,好像要把這一年多來沒說上的話一次補完。餐廳的事、Jean-Luc的事,以及巴黎如何顛覆我們想像之類不著邊際的話題,都讓我們聊得樂不可支。我們還偷開了一瓶Beaujolais,明天Nicolle即將失手摔破的那瓶。桌上那盤巴斯克燉雞只剩下醬汁。他拿起酒杯輕輕晃了幾下後啜了一口,嘴唇染上紅潤,他之後好像又說了什麼,但隨著那雙唇張合,我已經無法移開視線。 他低聲咒罵,發現時間已經晚了,端起空盤及椅子上那籃滿滿的叉子和湯匙。 「謝謝招待chef.」 「你還沒回答我。」我叫住他,滿臉疑惑地轉頭看我。 「他們說的是真的嗎,關於你的事?」 「Bonne nuit, chef.」(Good night.) 伴隨微微一笑,他的吻落在我的臉頰。
Anne Marie的生日晚宴如預期的糟糕,或是更糟。 慶幸的是Jean-Luc只邀請了幾位餐廳的同行和親戚,其他都是Anne Marie的朋友──各式各樣的朋友。重低音的節奏連那扇活動門都檔不住,每次有人進出時,都能聽到外場傳來那些稱不上是音樂的噪音。 「他吐在桌巾上。」其中一個服務生把一條白色的桌巾拿回廚房,臉上帶著厭惡。不難想像外面是什麼狀況。 「小姐請你在敬酒前過去chef.」那個服務生將桌布丟到垃圾桶後對著我說。 「和她說舒芙蕾還沒烤好。」 「只差出爐吧?這邊就交給我們,你去吧。」Max說。 為什麼這些人老是分不清楚什麼時候該幫忙,什麼時該閉嘴?在圍裙上把手抹乾淨後,我把Nicolle叫到甜點餐台前。 「出爐之後上面灑細砂糖,上面放兩條檸檬皮,每條零點二公分,要是上桌前表面先塌下來,你就把一百個舒芙蕾全部吃下去,聽到了嗎?」 「Oui!Chef!」看他一副快哭出來的臉,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暢快多了。 他們撤掉了靠在牆邊的大長桌,搭了一個小舞台,那個寫著Joyeux Anniversaire的金黃色布條掛在天花板。Anne Marie穿著一條玫瑰紅色晚禮服站在台上,沐浴在眾人愛慕的眼光及稱讚之中,宛如巨星。 然而,我的腳就像被釘住了一樣,出了那扇門後就這樣站在原地。她拉著裙擺走下台,我們臉頰相貼的動作引來一些掌聲,所有人都看著我們。Anne Marie用法語飛快地說了幾句,介紹我的時候她用了男朋友這個字。 「Joyeux anniversaire, moncher.」 臉頰上禮貌性示意的吻,下一秒卻被她變成又深又長的法式熱吻。台下的歡呼聲越來越大,我摟上她的纖腰轉到側身,餘光剛好落在靠近門口的位置。 是Little Tony。 他被兩三個人困在角落,手上還端著幾個空的香檳杯,應該是在回廚房的路上被攔下來。 我雙手攬住Anne Marie的腰,示意她結束。 那些人還圍在他身邊,Little Tony好像說了什麼,臉上還是那禮貌的笑容,他想要繞道離開,卻被其中一個人擋住去路,把他壓在牆上動彈不得。 「今天還有一件事要和大家宣佈,」Anne Marie的話一出,大家又簇擁到舞台前方,她勾著我的脖子,得意地笑著說:「是關於Adam。」 Little Tony手上的托盤已經打翻,香檳杯碎一地的聲音被歡呼聲蓋過,我看不到他的身影。 「Papa今天接到Michelin的電話,雖然下個月才會正式公佈,但是…」她停頓後看著我,難掩興奮地說:「Adam Jones現在是Michelin二星主廚了!」 隨著一個在臉頰上的吻,舞台下爆出一陣掌聲。我拉開Anne Marie的手,走下台在群眾裡艱難地移動。幾個人拍著我的肩、拉著我的手向我道賀,我好像聽到Anne Marie的聲音,但我沒有回頭,閃過身躲開一兩個已經爛醉的酒鬼。 Little Tony的兩隻手被牢牢固定住,其中一個人的膝蓋壓在牆壁上頂著他褲襠,黑色領結被扯開,頭髮也被弄得一團糟。另一個人手上端著紅酒,一副骯髒猥瑣的表情靠在門板上,替他們擋住視線。 「嘿!」 我拽著他的肩膀一拳打在他臉上,紅酒杯應聲碎裂,幾片碎玻璃幸運地沒扎在他臉上,地毯的痕跡分不清是Bordeaux還是鮮血,我的右手指節痛得像是燙傷。 其他人見狀後從Little Tony身邊退開。我一把抓了其中一個人衣領,將他扔向放著燉羊肉的長桌,所有食物、瓷盤、餐具連同那張白色桌巾一起滾到地上,幾聲驚呼之後,整間餐廳才真的安靜下來。 那個金髮的混帳已經嚇得跌在地上。我慢慢靠近他,像是獵人逼近困獸,我的鞋尖壓在他的胯下,他的下巴抖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 「S'amuser (Having fun)?」我說,慢慢控制右腳的力道,直到他發出慘叫聲。 「Arrête.」(Knock it off) Little Tony把我推開後擋在我們中間,他叫了幾個服務生趕緊上前收拾地上一片狼藉。我聽到他用法語和其他人道歉,還有我聽不懂的耳語充斥著整個空間。兩三個人把他們扶到椅子上,幾分鐘之後救護車已經趕到。 我給Anne Marie的二十歲生日禮物──搞砸了她的派對,並且把她的朋友送進急診室。 Jean-Luc理所當然地衝著我罵了一頓,所有我知道的、不知道的法文都用上了。Anne Marie站在一旁沒說話,哀莫大於心死,我想。送走最後一批客人之後,她自己開車到醫院探望他們。那些大大小小、五顏六色的禮物還堆在地上,一個都沒拆封。 我走到廚房後門外,坐在台階上抽著不知道從誰的櫃子裡偷來的菸。那難聞的味道讓我作嘔,只抽了一口後,看著火星慢慢往上攀。 突然,一個重擊打在我的背,手裡的菸掉到廚師袍上,我猛地起身正要轉頭咒罵時,Little Tony拿了兩個舒芙蕾站在我身後。 「人都走光了。」他說,把手上的盤子硬塞給我,「每個人要吃兩個。」 盤子裡的舒芙蕾已經失去蓬鬆度,兩條檸檬皮剛好壓在塌陷的地方。 放在月光下仔細看。零點三公分,我要殺了那個哈利波特。 丟掉,我說,連看都沒看他一眼,除了Jean-Luc和Anne Marie以外,我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。然而,他卻做了完全相反的事。一屁股坐到我的右邊,像個小孩一樣彎著膝蓋把腳收在胸前。 「我猜你沒聽懂Jean-Luc剛剛說的話。」我聳聳肩,不想搭理。 「”要打架也不要用手!”」他模仿著Jean-Luc的語氣和手勢,道:「”你好歹是個該死的廚師。”」語畢,我笑了,因為他學得一點也不像。我轉頭,他終於把頭髮梳理整齊,深棕色的髮絲往兩邊分開,領口上的黑色領結也拿了下來,仔細一看,白色襯衫上還少了幾顆扣子。 「還好嗎?」 聞言的他揚起眉毛反問:「這應該是我問你的吧?」 我聽了他的話後活動一下右手,突起的指骨有些紅腫,握拳的時候隱隱作痛。他接著不知道從哪裡拿出兩瓶冰鎮的可倫堡啤酒,放到我的手背上,說:「其實你不需要那麼做。」 「一般人至少會說一聲”謝謝”。」 「我一輩子都在和那種人渣打交道。」他說,灌了一大口啤酒,「我可以處理。」 接著,Little Tony透露了他口音的秘密。 他西班牙、德國混血的母親,在倫敦旅遊時遇上他的父親,兩人相識結婚,接著就像每個成功企業家走上的老套劇本,他的父親有了別的女人。備受打擊的母親毅然決然把當時九歲的他帶回德國扶養,直到十六歲才又被接回英國。他了解自己回國的目的和使命,那時候Mr. Balerdi一隻腳已經入了棺材,Langham Hotel迫切地需要一位繼承人──一位得體的繼承人。 然而,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在校園裡不脛而走。說來諷刺,貴族學校的好處就是,對外所有消息都能密不透風──就算內部已經滿城風雨。言語歧視、霸凌、死亡威脅讓他陸續換了三間學校,幾乎花了半條命才把高中唸完。 「我告訴父親如果繼續待在英國,我會自殺,所以我懇求他讓我出國,他於是動用關係讓我到Jean-Luc的餐廳工作。」 本該是痛苦的回憶,他臉上卻是一吐為快後的雲淡風輕。我把瓶口對著台階,用力敲了金屬瓶蓋,白色的泡沫冷不防湧出,沾濕了大半台階。 TBC...
0 Comments
Leave a Reply. |
【注意 Notice】由於多數作品含有NC-17 (R18成人內容),同步以半公開方式保於部落格。 Archives
May 2017
Categories
All
Copyright © 2008-2015
幹麻低調 HIGH PROFILE All rights reserved.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