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ike把自己反鎖在臥室的洗手間,水打在洗手台上嘩啦嘩啦的聲響,迴盪在整個空間。 他用掬了一些水往臉上潑,卻還是無法冷靜下來,好像不管水的聲音再怎麼大,都沒辦法掩蓋自己的心跳聲。撲通、撲通的節奏就像心臟快被敲出身體一樣。 他必須冷靜一下,才能思考剛剛幾分鐘內發生的事。
不管是衣著(雖然一進門的時對方幾乎是裸體)還是他那高傲的說話方式,那個叫Harvey Specter的很明顯是個律師,而且和Rita Wright有特別的關係,而剛剛的記者很顯然地是衝著兩個人來的。而他們倆個其中有一個人買家。那個Harvey Specter看起來不像癮君子,那麼問題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。 把臉埋到手心裡,抹了一下後,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。他的前髮被打濕,眼睛也因為進水的關係而發紅,雙唇還因為剛才發生的事,微微顫抖著。 顯然地,這下麻煩了。 回想剛才每一個片段,卻還是沒辦法從那個Harvey Specter身上發現一點線索。就他提出交易這點看來,應該是為了保護Rita Wright,也就是說他還不知道大麻的事,又或者,這是另一個陷阱?包括剛才的支票,他是個律師,這種小動作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。 該聯絡Trevor嗎?這個荒謬的想法,讓他不禁看著鏡中的倒影笑了出來。 然後告訴他,不但沒有拿到錢,那個皮箱還被一個律師帶走,我只能拿回一張兩千美金的支票? …等等,那個皮箱!! Mike關上水龍頭,大動作打開浴室的門,接著慌張地快步走出臥房。 Harvey站在吧檯旁,手裡拿著剛才的Dom Pérignon Rose,沿著杯子邊緣,緩緩注入第二個碟型高腳杯。淺珍珠紅的泡泡液體像魔法般填滿玻璃杯,上面只有一層薄到幾乎看不見的白色泡沫。 他看著Mike走出臥室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,卻還是好整以暇地把酒瓶放到一旁。 「我還以為你真的在裡面等”客房服務”…」Harvey的表情帶著戲謔,語調卻和剛才不同,瞬間有一種迷人的錯覺。 他拿起其中一只杯子,淺嚐了一口,再走向Mike把另一杯香檳遞給他。 「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下毒?」話雖如此Mike還是接過酒杯。 「這麼貴的酒,就下毒也值得一試,不是嗎?」Harvey回答,又是一個笑容。 「我以為你要讓我帶走一整瓶?」 Mike啜了一口,享受著氣泡在喉頭的刺激,Dom Pérignon Rose真不虧被譽為香檳之王,口感濃郁漸變成柔滑細膩,直到消逝在味蕾深處。 「我一杯就夠了,你可以喝完剩下的,我不喜歡這種娘娘腔的酒。」話說完後又喝了一小口。 「娘娘腔?這可是Dom Pérignon香檳之王耶! 」 聽到Harvey的話,他忍不住將剩下的香甜一口氣喝完。 「是啊,香檳之王,你喝的方式卻像在喝Miller Lite[1]。」 Mike決定忽視這句話,替自己再倒一杯。他走到吧檯旁,看著Harvey自顧自地拿出筆記型電腦,放到沙發前的矮桌上,看起來準備辦公。 「所以這是給她的?」第二杯,同樣一飲而盡。 「”本來”是給她的。」Harvey簡短回應,卻依舊埋首於工作中。 「既然你們是會互贈這種酒的關係,你又怎麼會不知道她……」“抽大麻”這三個字跟著第三杯香檳一起吞到Mike胃裡了。 「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,」他抬起頭,看著Mike一手拿著酒瓶,一手端著酒杯,正往自己的方向走過來,「事實上我也不打算回答你下一個問題。」 從一進門到現在,Mike始終迴避著Harvey的視線。Harvey有看穿一切的本領,任何隱瞞的事或騙術似乎都會在他的眼眸下無所遁形。 現在藉著酒精的作用,這是Mike今晚第一次有勇氣,不迴避看著他的眼睛。 「我需要把它還回去。」 「我說過不可能,」Harvey直接拒絕,「你剛剛也看到了,那些記者到現在還抓著她不放,身為她的律師,我不能冒這個險。」 「我保證不說出去,今天發生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提。」Mike的語氣變得著急,因為從剛剛到現在,他都沒有看見那只皮箱。 「我很想相信你,但我不能冒險讓它離開這間房間後,變成在法庭上的證據。」 Harvey的話和口氣,讓Mike選擇不再繼續爭論下去,他知道事情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。 Mike不再開口後,房間裡只剩下,Harvey敲擊鍵盤的聲音。 「如果我說,我可以讓你改變主意呢?」 Mike的話讓Harvey停下動作,他抬頭,道:「你知道當動物被逼到絕境的時候,會做什麼嗎?」 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。那個危險的笑容,讓會讓敵人明知前面有陷阱,卻又想一探究竟。 「虛張聲勢。」 「是不是虛張聲勢,你可以等一下再決定…」Mike繞到Harvey身後,目光滑過螢幕上一行又一行的法律名詞,他接著微笑,似乎已經找到該從哪裡下手了。 「對了,你應該看過”雨人”吧?」 * * * 「該死的!」 Trevor憤怒地將手機摔在桌上,雙肘撐在膝蓋且焦躁地不停踱著腳。 Mike一個小時前就應該拿著手提箱出現在公寓,而Trevor在這一個小時內已經打過不下二十通電話了,卻都沒有回應。 他假設過很多可能,但他不願意去想Mike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。 雖然對方不是新客戶,但想到這次對方要求的量是平常的兩倍這點,讓Trevor糾結著自己是不是不該讓Mike單獨”交貨”。事到如今,自己也沒辦法就這樣貿然跑到飯店。 他看看時間後,又拿起手機,決定再試一次。 Mike坐在客廳唯一的張單人座沙發上,他背靠著扶手,兩隻腳放到另一邊的扶手,身體呈現V字型整個人陷在沙發裡面。手上抱著的Dom Pérignon Rose剩下不到四分之三。 坐在他左前方的Harvey也不遑多讓,他伸長雙腿放在前面的矮桌上,在半個小時內,從櫃子裡拿出來的Johnnie Walker已經少了一大半。 「1986年的Christina Delorean判例[2],說明了儘管沒有完全了解對方的資產狀況,婚前協議依舊有效。」Harvey晃了晃手裡的酒杯,金黃色液體在裡面打轉著,接著又是一口。 「但這不是主要原因,重點是他們簽約的地點……」 Harvey終於了解Mike的切入點,接著說:「L.A.」 「沒錯,如果合約沒有加以規定的話,就適用於該發生地的法律,而不是紐約州。」Mike指著他,雖然這是失禮的手勢,但是卻讓Harvey露出得意的微笑。 Mike已經放棄用酒杯改用對瓶口喝,連最後一滴都不浪費。臉上因為酒精而產生紅暈,接著視如珍寶地緊緊抱著那個纈草紫色的玻璃瓶,Harvey興趣盎然地看著他滑稽的樣子。 Harvey一向不信教科上的那一套,他相信實力是從實戰經驗裡養成的,這是最貴的學費也是學最有效率的方式。Mike的故事也許有誇大其實的成份,能在短時間內做出危機應變,無疑表現了他機智過人的特質。 「我說真的……如果你是真的律師,紐約一流的事務所都會搶著用你。」 即使是在喝醉的狀況下,這句話還是扎得Mike只能勉強一笑。 「只要你不要再繼續碰”那個東西”。」Harvey意有所指地說,「你也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,但我的工作就是找到問題並且解決問題,而你的問題就是,你總是把自己的失敗歸咎於別人。」 他的話換來Mike的一陣沉默。 「還有那個叫Trevor的人,他不是你朋友。」 Harvey收回雙腿,又在酒杯裡添了一些威士忌。Mike看著他的動作,話卻說得越來越不清楚。 「如果你需要錢,想辦法賺,而不是鋌而走險做些偷雞盜狗的事,然後提心吊膽就怕哪一天被揭穿。」 「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幸運,生下來就能穿一套兩千美金的西裝…」說完後,一股勁搶過Harvey手裡的Johnnie Walker,Harvey看著他又直接往口裡倒,歪嘴嘖了一聲卻沒有阻止他。 「我靠很多東西爬到今天這個位置,但相信我,運氣不是其中一個。」 Mike想回嘴”那女人是其中一個嗎?”,但剛剛喝完那一大口威士忌後,現在的他卻感覺力氣正一點一滴消失,身體變得好輕盈,連Harvey的人影都開始跳舞。 Harvey喝完手上的酒,看看時間,已經凌晨兩點了。 不用想Donna已經做完了剛剛交代的工作,一切就等明天從Rita Wright口中撬出實情。一想到Jessica可能會知道這件事,他後腦杓就像狠狠被甩了一掌一樣痛。同時,Harvey轉頭看著Mike,如果他能在Pearson Hardman工作,絕對會是最頂尖的助理律師。 他發現Mike的眼神開始游移,淡藍色的眼睛周圍泛著和臉頰一樣的粉紅色,手上的Johnnie Walker又被他抱在懷裡,因為香檳氣泡的關係,Mike正小聲地打著嗝。 「要睡覺的話到臥室,要吐的話到浴室。」 Harvey下令,終於看不過去而起身拿走Mike手上所剩不多的威士忌,卻被他用更大的力氣往反方向扯,結果剩下的酒全潑在Mike西裝身上。 「該死的!」他咒罵,一邊甩了甩手灑到手上的酒。 「那條窄版領帶就算了…」Harvey拿走酒瓶,將它放回桌上,「但你最好把那件廉價的外套脫下來,免得弄髒沙發。」 語畢Harvey快步走到廚房,把手乾淨之後,取了幾張廚房紙巾,再回到客廳,卻看到Mike依舊躺在沙發上。 「我說了要睡覺的話就到臥室。」 他伸手拉起Mike的身體好讓他站起來,不料已經失去支撐力倒在Harvey胸膛的而下場是,Harvey的襯衫也沾上酒漬。 「你最好祈禱這洗得掉……」Harvey低聲道,但他相信Mike已經聽不到了。 Harvey從衣領拉開Mike的灰色西裝外套,接著是右邊的袖子。 「你知道嗎……?」 「我不想知道。」 「你知道嗎……?」Mike又說了一次,把下巴托在Harvey肩上。 「以前我總是會想,要是可以回到我爸媽出門那天就好了……」他說著,一邊用臉頰磨蹭著Harvey的肩膀。 「然後呢?」 「但是最近…我卻想要……回到作弊那天…我…賣考試答案那天…」 他的聲音變小的同時,Harvey已經替他脫掉外套。 「為什麼?」 「因為…也許現在情況就會不同……」Mike抬頭,淺藍色的眼眸晃動著波光。 「為什麼……明明是最重要的人,我卻什麼都給不起……」 在安靜了幾秒鐘後,Mike的嘴角拉成好看弧度,漸漸閉上迷濛的雙眼,慢慢往Harvey臉上湊。 「喂!等等……你!」他的話最後黏在Mike柔軟的唇瓣上。 Mike輕咬的動作挑起了Harvey的渴望,加上酒精的煽動,他調整角度,趁Mike張口換氣的時候,探入他溫熱的口中。直到Mike難過地無法換氣,Harvey才鬆口。他的右手放在他領子上,感受著Mike頸後修得短短的頭髮,柔軟的髮絲輕輕刮搔指尖,另一隻手則撐在他的背後,讓他不至於整個人癱倒在自己身上。 「帶著一箱大麻進到陌生人房間,又把自己灌醉到不省人事…」他攔腰抱起Mike,低沉的嗓音流露著情慾。 「應該要讓你知道,這個世界不像你想像得那麼安全,嗯?」 TBC [1] Miller Lite是由美國美樂集團(Miller group)生產的一種淡味啤酒,是美國本土最大的啤酒品牌,價格比其他的啤酒要便宜很多。 [2] Christina Delorean婚前財產和同案 DeLorean v. DeLorean, 511 A.2d 1257 (N.J. Super. Ct. App. Div. 1986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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